【相二】他与她
抑郁症爱拔x跨性别者小和
非常非常非常雷,是我爽完跑路的产物,食用请谨慎
内有儿童自行车,注意避雷
*本人对所涉及的该两种群体都仅有资料层面的了解,如有冒犯之处先行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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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纪哥哥(マサキ兄ちゃん)。”
女孩独自走在前方,沿着柏油路上的白色直线迈步,皮质的制服鞋在路面上轻盈地敲击,随着她裙摆的翻飞发出节奏轻快的响声。
脚下的白色标线走到岔路口时停住,女孩唤了他一声,替女孩提着书包的青年应声停下脚步,望着她温和地弯起眼眸。
“嗯?”
女孩踩着地面标线的端点在原地转了一圈,长发在身后飞扬了半周,发尾无声落回她的腰后。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朝向青年的方向倾斜了身子。颈间坠在choker底端的坠子一闪,她用一双琥珀般眼眸的自下往上看着青年,嘴边抿着无邪的笑容。
“你说,我漂亮吗?”
“嗯,很漂亮哦。”青年向她点头,语气中带了满满的宠溺,脚下却没有再迈近一步,只是静静地立在相隔一米远的地方,“小和是最漂亮的。”
“那你喜欢我吗?”
她这么问,脸上仍是笑意盈盈,眼神中却多了一分别的东西。
青年没有回答。
夕阳下,他们站在小小的十字路口,相顾无言。
“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相叶思考过无数遍,在第一次遇见那个孩子之后,他从未有一天停止过对这件事的思考。
“喜欢”是一个轻飘飘的词语,人们总是能轻易地把这个词说出口——无论是对人、对物、对事。似乎只要好感积攒到一定程度,那种感情便能称之为“喜欢”。
他对二宫自然是有好感的,可是“好感”,乃至“喜欢”,好像都不足以概括他对那个孩子的情感。
比起“喜欢”,二宫的存在对他来说,有着更为特殊的意义。
她是他活下去的理由,从“她”还是“他”时候开始,一直都是。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距今为止的八年前。
当时的相叶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高中生,拥有普通的家庭和生活,也有着普通的青春期烦恼。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相叶成为了一些人校园霸凌的对象。
他被拉到厕所泼水,被抢走午餐的便当,被乱涂乱画课桌,被在室内鞋里塞图钉。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霸凌的存在,理由从来不重要。
少年相叶曾希望有谁能救自己,可目之所及之处,他能看到的只是一张张故意别开视线的脸。
霸凌者揪着他的头发在他耳边说:“看啊,你的存在就是在给别人添麻烦,没有人会帮你。”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老师、父母、身边的人,从没有谁能够真正地帮到他,即使谁一时介入,他也只会在之后遭受到更严重的欺凌。
他渐渐地开始绝望,开始认为自己真的是个只会给周围人添麻烦的存在。
脆弱的青春期开始崩坏,相叶在不知不觉中患上了名为“抑郁症”的疾病。
即使这样,救世主也还是没有出现。
相叶开始闭门不出,开始躲在自己的房间整日整夜地发呆。
他开始不明白自己活着的理由是什么,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通向何方。
如果前方只有受之不尽的苦难,或许干脆地告别这个世界才是更好的选择。
他整日整夜地想,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用美工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刀伤深可见骨,暗红浓稠的鲜血将他的裤子染得一片狼藉,在地上凝成一片几近黑色的小洼。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去,指尖的部分开始慢慢变冷,逐渐变得麻木。
他疼得哭了出来,眼泪啪哒啪哒地往下掉,内心却有种奇妙的祥和。
[我就要死了。]他想,觉得似乎就这么肮脏而寂寞地死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错,[只是之后收拾房间的时候又要给爸爸妈妈添麻烦了。]
在这个时候,那个孩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漂亮得分不清性别的孩子趴在窗口,手上抱着一只可爱的小熊玩偶,两只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糟了。]
原本放松下来的相叶登时睁大了眼睛,他站了起来却不知要向哪里逃跑,只能徒劳地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床上。
[这下完了,流了这么多血,这孩子一定很害怕吧。]这么想着,相叶的眼泪中便真的多了几分悲伤,[我又给人添麻烦了……]
窗外的孩子静静看了一会儿,伸手推开窗子,自己爬进了相叶的房间。
相叶坐在床沿上,像过去遭受每一次霸凌时一样闭上了眼睛,听着孩子轻轻的脚步声靠近,充满恐惧地等待着审判降临。
他冰凉的手腕,被一双小小的手小心捧起,面前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与他想象中那些霸凌者的声音截然不同。
“很疼吧。”
孩子不哭不闹,只是捧着他的手这么小声说。
相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缓缓睁开眼,面前的孩子向他伸出沾了血污的小手,替他慢慢擦去了眼下的泪花。
“没关系的,我们去医院,医生很快就能把你治好,然后就不疼了。”漂亮的孩子在昏暗的房间里冲他笑了,柔软的脸庞纯洁得像个误入人间的天使,“治好了以后,大哥哥要来陪我玩哦,说好了。”
相叶刚被擦干的脸颊又布满了眼泪,他将那个孩子紧紧抱住,把脸埋在他小小的胸膛里放声大哭。
那天他哭了很久很久,像是把所有积攒的压力和委屈都一次性吐了出来,从傍晚哭到天黑,把孩子的衣襟都哭得湿透。
他的天使始终陪在他身边,用小小的胸膛温柔地接纳了他。
从那天开始,这个初次见面的孩童,便成为了少年活下去的理由。
小和是个男孩子。
初见时他穿了一条不过膝的短裤,短短的头发修剪成男孩的模样,可爱又阳光。
但是小和也是个女孩子。
在二宫一家搬来三年后,小和升上初中时,他穿着女生的水手服来到了相叶的面前,提起裙摆轻快地转了个圈。
“怎么样,适合我吗?”
头发半长的孩子用稚嫩的嗓音问,过早褪去了婴儿肥的脸蛋美得雌雄莫辨,天真而纯洁。
“嗯,很适合哦。”
相叶发自内心地说。
他早就决心守护这个孩子一生,无论二宫是“他”还是“她”。
“我喜欢你。”
——二宫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并不是来自相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二宫从穿着水手裙扎着短辫的小女孩,长成了裙摆不过膝,长发飘扬而魅力四射的妙龄少女。
周围知道她的秘密的人少之又少,在所有同龄人的眼里,她都是一个性格活泼而狡黠,样貌出众又人缘甚好的女高中生,是灰暗的校园生活中的一抹亮色,是由未成年人构筑起的小小社会中,天生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她过得顺风顺水,游刃有余,甚至拥有着一个阶级顶端的小团体,有一起逛街喝奶茶的闺蜜,也有逃课去游戏厅时会帮她打掩护的追求者。
这样的她收到告白,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
二宫看着男生清秀英俊的脸庞,想起了当年那个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哭泣一边切割着自己手腕的大哥哥。
两张脸逐渐重叠,二宫暗自进行着比较。
一点也不像,她想。
“嗯,那我们交往吧。”
少女的脸上满是青春的味道,她轻快地对男生说,上前一步贴进了对方的怀中。
阳光下,少年少女相拥而吻,上演着随处可见的平凡恋情。
小和恋爱了,这件事相叶是第一个知道的。
她给他发了消息,像分享普通的见闻一般向他汇报了自己的恋情,还附上了一张与男生的合影。
他向她说了恭喜,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就像个普通希望着妹妹幸福的邻家哥哥一般。
二宫觉得无趣,身边的少年凑近看向她的手机,问她在做什么。
她扔下手机娇俏地靠上少年的肩膀,抿嘴哼笑着告诉他,是在跟哥哥汇报,自己交到了男朋友这件事。
“哥哥”,一个暧昧好用的词。
少年没有多想,他揽住了二宫的肩头,打趣了一句兄妹关系真好。
是啊,关系真好。
二宫垂眼看着自己贴了钻片的精致指甲,控制不住地想着她的“哥哥”。
少年挑起她的下巴吻了过来,二宫乖顺地闭上了眼睛。
双唇交缠的那一刻,她的眼前仿佛面前出现了那张熟悉的脸,透过她的幻想,温柔地抱住了她。
[雅纪哥哥……]
“是吗,小和交到男朋友了啊……”
相叶向她道完恭喜后捏着手机等了片刻,没再等到二宫发来的消息。
店里有客人走了进来,他放下手机,向来人温和地道了声“欢迎光临”。
他最珍视的孩子终于也开始谈起了恋爱,开始走向别人的怀抱,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找寻起自己的幸福。
棉花糖一般的比熊犬跑到他脚边蹭着他的裤管,相叶弯腰抱起了它,分开五指轻轻梳理着它的毛发。
他想起那个孩子无数次问他是否喜欢自己的样子,一种酸涩的情绪在胸口蔓延,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那个,你还好吗?”
柔和的女声在他面前响起,他抬起头,方才入店的客人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神透着关切。
“嗯?我没事的。”他抬手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向面前二宫年纪相仿的小客人扬起笑容,“抱歉,眼睛里有点进沙子了。”
好心的客人接受了他的说法,买了一袋猫粮后便告辞离开了小店。
相叶抱着他的比熊犬坐回了柜台后面,望着空无一人的店面发呆。
他又开始思考那个问题。
[我喜欢小和吗?]
心脏在闷闷地抽痛,他觉得那或许在告诉他:“是的。”
可他却还是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似乎问题的答案远不止这么简单。
桌上的手机亮起,他看着屏幕上被设置成屏保的照片,想象着女孩被另一个陌生的男孩抱住的样子。
“我喜欢她吗……”
活泼、美丽、擅长交际、有点轻佻。
当一个女孩拥有以上所有的特点时,她的身边是绝对不缺追求者的。
相叶本以为二宫会跟那个男孩子顺利地走下去,不说长长久久,至少他们会好好交往,好好把他的青春期所没有的悸动体验一遍,然后在毕业季充满酸涩和无奈地告别。
他的女孩会拥有一段完美的初恋,然后走向更进一步的成熟,去面对这个世界。
可是二宫没有。
她与那个男孩只交往了三个月,便匆匆地宣告分手。
女孩马不停蹄地奔向了另一个男孩,连失恋的情绪和时间都欠奉。相叶几乎是刚收到她失恋的消息,两小时后她便发来了跟新男友的合影。
他盯着照片上她亲吻着男友的侧脸看了许久,像上一次一样保存了照片,并给她发送了一句真诚的“恭喜”。
然后一切都悄悄拉开了序幕。
二宫的男友是消耗品。——周围的人开始这么说。
她接受了所有人的告白,交往一阵子又很快分手,然后迅速地走向下一个男友,周而复始。
她来者不拒,却也来着皆拒。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触及她裙底的秘密——她可以随意地跟任何人牵手、拥抱、接吻,却从没答应过更进一步的要求。
每一个与她交往的少年都没走到她的床榻便被拒绝,仿佛她先前的轻浮只是一个古怪的伪装。
她轻浮而纯洁,单纯而神秘。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亦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他们不是儿童也不是成人,并非幼稚也不算成熟。
他们反复无常,可以是拯救世界的圣人,亦可以是毁灭一切的怪物。
向二宫告白的人中,不乏只是出于对异性的好奇,想跟她doi的人。
当那个人跟二宫交往了一个月,并提出想邀请她在自己家过夜时,二宫一视同仁地拒绝了他的要求。两天后,她便像对待使用过的纸巾一般轻松地甩了他,转身又向别的男生露出娇艳的笑容。
不甘和屈辱在心底滋生,原本的好感摇身一变,孕育出腐烂的果实。
自尊心大于天的少年,在被二宫单方面甩开之后,开始在人群中散布谣言。
他向身边的人说,他与二宫的分手是因为在她的手机里发现了援【自主规制】交APP,她是个人尽可夫的婊【自主规制】子,课余时间都在跟不同的有钱大叔doi。
一传十十传百,谣言的传播速度从来都要比病毒更快。
用不上半日,这个由少男少女构筑成的小小社会便传遍了二宫同学援【自主规制】交的消息。
顷刻之间,她周围的赞美和艳羡的目光变成了鄙夷和嘲讽。她破天荒地被交往不足一周的男友提了分手,上午还与她约定放学去游戏厅抓娃娃打电动的亲友转眼便与她形同陌路,回到教室后桌面上还被人用记号笔写了“Bit【自主规制】ch”、“去死”之类的字样,所有人都在偷偷瞥向她的方向窃窃私语,似乎她的存在变成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啊,终于来了。]
二宫走到她那张被涂得乱七八糟的课桌前,面无表情地拉开椅子坐下,对抽屉里跳出来的青蛙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
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从最初接受第一个男生告白的时候,就料到了最终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男生眼中的欲望,女生脸上的嫉妒,她都尽数看在了眼里,并暗暗计算了这些恶意,最终倾倒在她身上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处境。
[也好。]
她慢慢从自己的抽屉里扒拉出被分尸的青蛙碎片,一点点用纸巾擦着手指,默默地想。
[这样总好过被人发现,我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她像一个普通的少女般渴望着爱情,哪怕她怀抱着难以启齿的秘密,哪怕她只能招来如此的结局。
上课铃声响起,散乱的人群瞬间作鸟兽散,迅速回归整齐划一。
二宫坐在那张显眼的课桌边,用擦净了血污的精致指甲,轻轻摩挲着choker之下,被小心掩藏起来的喉结。
小和最近不再交男朋友了,每天一放学就跑到相叶的店里。
经历了那么多他连名字都记不住的男生后,他的女孩依旧活泼爱笑,依旧明艳动人。
可相叶发现,她的身上似乎发生了更可怕的事。
她的身上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伤痕,书包开始一天天地多出撕扯泡水的痕迹,甚至某日下课后,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一瘸一拐。
相叶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二宫身上的这些变化意味着什么。
女孩忍着膝盖伤痛,在宠物们的透明暖房前蹲下身子,隔着玻璃逗弄着里面乳白的猫咪幼崽,笑容可爱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天使。
相叶立在原地,蹙眉看着她腿上的伤,双唇无声翕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沉默地搬来垫了软垫的椅子,俯身将女孩抱上座椅,提来医药箱蹲在她面前,小心替她处理伤口。
一颗泪珠落上了女孩的大腿,相叶用棉球匆忙擦去,手忙脚乱中却落下了更多的泪水。
他无声地哭泣了起来,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仿佛比多年前,自己遭受霸凌时更加痛苦。
一只柔软的小手贴上了他的脸颊,二宫一点点替相叶擦去了眼泪。
遍体凌伤的少女附身抱住了哭泣的青年,用纤细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
“没关系的。”
这是她自己选的,要用这样的外表活下去也好,即使惹上了莫名其妙的谣言也要维持“谎言”也好,甚至是喜欢上了这个不会对她说“喜欢”的哥哥也好。
全部都是她自己选的。
如果一切在这里止步,也许一切都还能用“校园霸凌”这四个沉重又无奈的字简单带过。
二宫将会始终昂首挺胸地面对这一切,当阴霾散去,她将带着一颗坚韧无谓的心从校园彻底毕业,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这些二宫一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从未对她造成过真正毁灭性的打击,她像平日一样将自己装饰得明艳,没有从学校缺席过一天,平静地接受着他人的恶意,仿佛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幻影。
直到那一天,这个未成年社会中唯一的“成年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斋藤成为高中的教师已经有十多年了,在他教过的近千名学生之中,这个姓二宫的孩子也是最独特的一个。
他仍记得这届高一入学前的那一天,忙着为第二天的入学典礼做准备的他突然被同僚通知校长先生有事找他,让他忙完手上的功夫就去校长室一趟。
眼下正是开学季,校长有事召见各位老师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作为高一A班的班主任,斋藤以为这一次,校长找他也只是要交待什么平常的琐事。
入学前的准备千头万绪,斋藤匆匆抽空去了校长室,只希望这次,那个说话迟缓的长者能够长话短说。
叩响校长室的大门,里面传来老校长和蔼的话音。斋藤推门入内,便见一旁的长沙发上,坐了一名身着制服的少女。
“初次见面,斋藤老师。”办公桌后的老校长还未发话,少女便笑意盈盈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斋藤端正行礼,“我是明天就会进入高一A班就读的学生,二宫和子。”
“二宫……”
即将入学的学生名册斋藤早已看过,他记得这个姓氏,那似乎是个男生的名字,叫做“二宫和也”。
“很惊讶吧?”校长先生端坐在椅子上,欣赏着斋藤的表情发出愉快的笑声,“其实这次叫斋藤老师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孩子的事。”
斋藤与少女一并站到了校长面前,在老人迟缓而沉稳的话音中,他知道了这个“少女”的秘密。
[真是令人惋惜的美丽啊。]
这是知道了真相并许诺会保守秘密的斋藤老师,脑中蹦出的第一句话。
于是自此开始,这名拥有十几年教育经历的资深教师,看向学生的目光中掺进了一丝莫可名状的东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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